李季

李季资料简介

所属朝代: 近代诗人

李季(1922~1980)中国现代诗人。原名李振鹏。河南唐河人。1938年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结业后在太行山区八路军中任连指导员、联络参谋等职。1942年到陕北靖边县靖镇完全小学教书,1945年任盐池县政府秘书,开始叙事长诗《王贵与李香香》写作,次年在延安《解放日报》上发表。作品采用陕北民歌信天游的形式,塑造了王贵、李香香一代觉醒了的农民形象。贴切自如地运用比兴手法,节奏明快流畅,是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涌现的优秀作品之一。1947年调回延安,任《群众日报》副刊编辑。1949年去武汉,任中南行政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编辑出版部部长,翌年任《长江文艺》主编。1952年出版诗集《短诗十七首》。同年到甘肃玉门油矿深入生活,担任中共矿党委宣传部部长。先后创作了长篇叙事诗《生活之歌》和《玉门诗抄》等。1954年底回北京以后,任中国作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兰州分会主席、《人民文学》副主编、石油部石油勘探开发规划研究院副院长、《诗刊》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等职。出版诗集《西苑诗草》、叙事长诗《杨高传》、《剑歌》、《石油诗》等。50年代开始,创作以反映石油工人生活为主,因而被称为石油诗人。作品不事雕饰,明朗朴素。1980年《李季诗选》出版。1982~1983年《李季文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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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贵与李香香(公元一九三○年)

    【王贵与李香香】 第一部 一 崔二爷收租 公元一九三○年, 有一件伤心事出在三边。 人人都说三边有三宝, 穷人多来富人少; 一眼望不尽的老黄沙, 那块地不属财主家? 一九二九年雨水少, 庄稼就像炭火烤。 瞎子摸黑路难上难, 穷汉就怕闹荒年。 荒年怕尾不怕头, 第二年的春荒人人愁。 掏完了苦菜上树梢, 遍地不见绿苗苗。 百草吃尽吃树杆, 捣碎树杆磨面面。 二三月饿死人装棺材, 五六月饿死没人埋! 窖里粮食霉个遍, 崔二爷粮食吃不完。 穷汉饿得皮包骨, 崔二爷心狠见死他不救。 风吹大树嘶啦啦响, 崔二爷有钱当保长。 一个算盘九十一颗珠, 崔二爷牛羊没有数数。 三十里草地二十里沙, 那一群牛羊不属他家? 烟洞里冒烟飞满天, 崔二爷他有半个天; 县长跟前说上一句话, 刮风下雨都由他。 天气越冷风越紧, 人越有钱心越狠! 天旱庄稼没收成, 庄户人家皱眉头; 打不下粮食吃不成饭, 崔二爷的租子也难还。 饿着肚子还好过, 短下租子命难活! 王麻子三天没见一颗米, 崔二爷的狗腿子来催逼。 舌头在嘴里乱打转, 王麻子把好话都说完: 「还不起租子我还有一条命, 这辈子还不起来世给你当牲畜。」 「短租子,短钱,短下粮── 老狗你莫非想拿命来抗?」 一句话来三瞪眼, 三句话来一马鞭。 狗腿子像狼又像虎, 五十岁的王麻子受了苦。 浑身打烂血直淌, 连声不断叫亲娘。 孤雁失群落沙窝, 邻居们看着也难过。 「冬天穿皮袄为避风, 王麻子短租谷不短你的命; 「房子家产由你们挑, 打死他租子也交不了!」 毛驴撞草垛没有长眼, 狗腿子不长人心肝! 一根棍断了又一根换, 白落红起不忍心看! 太阳偏西还有一口气, 月亮上来照死尸。 拔起黄蒿带起根, 崔二爷做事太狠心; 打死老子拉走娃娃, 一家人落了个光塌塌! 冬天里草木不长芽, 旧社会的庄户人不如牛马! 二 王贵揽工 王麻子的娃娃叫王贵, 不大不小十三岁。 崔二爷来好打算, 养下个没头长工常使唤; 算个儿子掌柜的不是大, 顶上个揽工的不把钱花。 羊羔子落地咩咩叫, 王贵虽小啥事都知道。 牛驴受苦喂草料, 王贵四季吃不饱。 大年初一饺子下满锅, 王贵还啃糠窝窝。 穿了冬衣没夏衣, 六月天翻穿老羊皮。 秋天收庄稼一张镰, 磨破了手心还说慢。 冬天王贵去放羊, 身上没有好衣裳; 脚手冻烂血直淌, 干粮冻得硬梆梆; 心想拔柴放火烤, 雪下的柴儿点不着了。 马兰开花五瓣瓣, 王贵揽工整四年。 冬雪大来年冬麦好, 王贵就像麦苗苗。 十冬腊月雪乱下, 王贵想起他亲大;   老牛死了换上牛不老, 杀父深仇要子报。 三 李香香 百灵子雀雀百灵子蛋, 崔二爷家住死羊湾。 大河里涨水清混不分, 死羊湾有财主也有穷人。 死羊湾前沟里有一条水, 有一个穷老汉李德瑞。 白胡子李德瑞五十八, 家里只有一枝花。 女儿名叫李香香, 没有兄弟死了娘。 脱毛雀雀过冬天, 没有吃来没有穿。 十六岁的香香顶上牛一条, 累死挣活吃不饱。 羊肚子手巾包冰糖, 虽然人穷好心肠。 玉米结子颗颗鲜, 李老汉年老心肠软。   时常拉着王贵的手, 两眼流泪说:「娃命苦! 「年岁小来苦头重, 没娘没大孤零零。 「讨吃子住在关爷庙, 我这里就算你的家。」 刮风下雨人闲下, 王贵就来把柴打。 一个妹子一个大, 没家的人儿找到了家。 四 掏苦菜 山丹丹开花红姣姣, 香香人材长得好。 一对大眼水汪汪, 就像那露水珠在草上淌。 二道糜子碾三遍, 香香自小就爱庄稼汉。 地头上沙柳绿蓁蓁, 王贵是个好后生。 身高五尺浑身都是劲, 庄稼地里顶两人。 玉米开花半中腰, 王贵早把香香看中了。 小曲好唱口难开, 樱桃好吃树难栽; 交好的心思两人都有, 谁也害臊难开口。 王贵赶羊上山来, 香香在洼里掏苦菜。 赶着羊群打口哨, 一句曲儿出口了: 「受苦一天不瞌睡, 合不着眼睛我想妹妹。」 停下脚步定一定神, 洼洼里声小像弹琴: 「山丹丹花来背洼洼开, 有那些心思慢慢来。」 「大路畔上的灵芝草, 谁也没有妹妹好!」 「马里头挑马四银蹄, 人里头挑人就数哥哥你!」 「樱桃小口糯米牙, 巧口口说些哄人话。 「交上个有钱的花钱常不断, 为啥要跟我这个揽工的受可怜?」 「烟锅锅点灯半炕炕明, 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 「妹妹生来就爱庄稼汉, 实心实意赛过银钱。」 「红瓤子西瓜绿皮包, 妹妹的话儿我忘不了。 「肚里的话儿乱如麻, 定下个时候说说知心话。」 「天黑夜静人睡下, 妹妹房里把话拉。 「满天的星星没月亮, 小心踏在狗身上!」 五 两块洋钱 太阳落山红艳艳, 香香担水上井畔。 井里打水绳绳短, 香香弯腰气直喘。 黑呢子马褂缎子鞋, 洼洼里来了个崔二爷。 一颗脑袋像个山药蛋, 两颗鼠眼笑成一条线。 张开嘴了见大黄牙, 顺手把香香捏了一把: 「你提不动我来帮你提, 绣花手磨坏怎个哩?」 「崔二爷你守规矩, 毛手毛脚干啥哩!」 「小娇娇你不要恼, 二爷早有心和你交。 「大米干饭羊腥汤, 主意早打在你身上。 「交了二爷多方便, 吃喝穿戴由你拣。」 香香又气又害羞, 担上水桶往回走。 崔二爷紧跟在后边, 腰里摸出来两块钱: 「二爷给你两块大白洋, 拿去扯两件花衣裳。」 香香的性子本来躁, 自幼就把有钱人恨透了。 一恨一家吃不饱, 打下的粮食交租了; 二恨王贵给他揽工, 没明没夜当牲畜。 脸儿红似石榴花: 「谁要你臭钱干什么!」 「死丫头你不要不识好, 惹恼了二爷你受不了!」 挨骂狗低头顺着墙根走, 崔二爷的醋瘾没有过够: 「井绳断了桶掉到井里头, 终久脱不过我的手。 「放着白面你吃饸饹, 看上王贵你看不上我! 「王贵年轻是个穷光蛋, 二爷我虽老有银钱。 「铜箩里筛面落面箱, 王贵的命儿在我手上。 「烟洞里卷烟房梁上灰, 我回去叫他小子受两天罪!」 第二部 一 闹革命 三边没有树石头少, 庄户人的日子过不了。 天上无云地下旱, 过不了日子另打算。 羊群走路靠头羊, 陕北起了共产党。 领头的名叫刘志丹, 把红旗举到半天上。 草堆上落火星大火烧, 红旗一展穷人都红了。 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 陕北红了半个天。 紫红犍牛自带耧, 闹革命的心思人人有。 前半晌还是个庄稼汉, 黑夜里揹枪打营盘。 打开寨子分粮食, 土地牛羊分个光。 少先队来赤卫军, 净是些十八九的年轻人。 女人们走路一阵风, 长头发剪成短缨缨。 上河里涨水下河里混, 王贵暗里参加了赤卫军。 白天到滩里去放羊, 黑夜里开会闹革命。 开罢会来鸡子叫, 十几里路往回跑。 白天放羊一整天, 黑夜不睒一睒眼。 身子劳碌精神好, 闹革命的心劲高又高。 五个手指头不一般长, 王贵的心思和人不一样。 别人的仇恨像座山, 王贵的仇恨比天高: 活活打死老父亲, 而今又要抢心上的人! 牛马当了整五年, 崔二爷没给过一个工钱。 崔二爷来胡打算, 修寨子买马又招兵。 地主豪绅个个凶, 崔二爷是个大坏蛋! 庄户人个个想吃他的肉, 狗儿见他也哼几哼。 众人向游击队长提意见, 早早的打下死羊湾。 心急等不得豆煮烂, 定下个日子腊月二十三。 半夜先捉定崔二爷, 到天明大队开进死羊湾。 定下计划人忙乱, ──后天就是二十三。 二 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 打着了狐子兔子搬家, 听见闹革命崔二爷心害怕。 白天夜晚不瞌睡, 一垛墙想堵黄河水。 明里查来暗里访, 打听谁个随了共产党。 听说王贵暗里闹革命, 崔二爷头上冒火星! 放羊回来刚进门, 两条麻绳捆上身。 顺着捆来横着绑, 五花大绑吊在二梁上。 全庄的男女都叫上, 都来看闹革命的啥下场! 连着打断了两根红柳棍, 昏死过去又拿凉水喷。 麻油点灯灯花亮, 王贵浑身扒了个光。 两根麻绳捆着胳膊腿, 捆成个鸭子倒浮水。 满脸浑身血道道, 皮破肉烂不忍瞧。 崔二爷来气凶凶, 打一皮鞭问一声: 「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穷鬼们还能闹成个大事情? 「撒泡尿来照照你的影, 贼眉鼠眼还会成了精! 「五黄六月会飘雪花? 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 「老狗你不要耍威风, 大风要吹灭你这盏破油灯!」 「我一个死了不要紧, 千万个穷汉后面跟!」 「王贵你不要说大话, 说来说去咱们是一家。 「姓崔的没有亏待过你, 猴娃娃养成大后生。 「过罢河来你拆了桥, 翅膀硬了你忘了恩。 「马无毛病成了龙, 该是你一时糊涂没想通? 「浪子回头金不换, 放下杀猪刀成神仙。 「千错万错我不怪你, 年轻人没把握我知道哩。」 「老王八你不要灌米汤, 又软又硬我不上你的当。 「世上没良心的就数你, 打死我亲大把我当牲畜; 「苦死苦活一年到头干, 整整五年没见你半个钱; 「五更半夜牲口正吃草, 老狗你就把我吼叫起来了; 「没有衣裳没有被, 五年穿你两件老羊皮; 「你吃的大米和白面, 我吃顿黄米当过年; 「一句话来三瞪眼, 三天两头挨皮鞭。 「姓崔的你是娘老子养, 我王贵娘肚里也怀了十个月胎! 「你是人来我也是个人, 你的心为啥这样狠! 「我王贵虽穷心眼亮, 自己的事情有主张; 「闹革命成功我翻了身, 不闹革命我也活不长。 「跳蚤不死一股劲地跳, 管他死活就是我这命一条; 「要杀要剐由你挑, 你的鬼心眼我知道: 「硬办法不成软办法来, 想叫我顺了你把良心坏。 「趁早收起你那鬼算盘, 想叫我当狗难上难。」 崔二爷气的像疯狗, 撕破了老脸一跳三尺高。 「狗咬巴屎人你不识抬举, 好话不听你还骂人哩!」 说个「打」字皮鞭如雨下, 痛的王贵紧咬着牙。 一阵阵黄风一阵阵沙, 香香看着心上如刀扎。 一阵阵打颤一阵阵麻, 打王贵就像打着了她! 脸皮发红又发白, 眼泪珠噙住不敢滴下来; 两耳发烧浑身麻, 活像一个死娃娃。 为救亲人想的办法好, 偷偷地跑出了大门道。 一边走来一边想: 「王贵的命儿就在今晚上; 「他常到刘家圪崂去开会, 那里该住着游击队? 「快走快跑把信送, 迟一步亲人就难活命!」 三 红旗插到死羊湾 队长的哨子呼呼响, 挂枪上马人人忙。 听说王贵受苦刑, 半夜三更传命令: 「王贵是咱好同志, 再怎么也不能叫他把命送!」 二十匹马队前边走, 赤卫军、少先队紧跟上。 马蹄落地嚓嚓响, 长枪、短枪、红缨枪。 人有精神马有劲, 麻麻亮时开了枪。 白生生的蔓菁一条根, 庄户人和游击队是一条心。 听见枪声齐下手, 菜刀、鸟枪、打狗棍; 里应外合一起干, 死羊湾闹的翻了天。 枪声乱响鸡狗乱叫唤, 游击队打进了死羊湾。 崔二爷在炕上睡大觉, 听见枪声往起跳。 打罢王贵发了瘾, 大烟抽得正起劲; 黄铜烟灯玻璃罩, 银镶的烟葫芦不能解心焦; 大小老婆两三个, 哪个也没有香香好! 肥羊肉掉在狗嘴里头, 三抢两抢夺不到手。 王贵这一回再也活不成, 小香香就成了我的人。 越想越甜赛砂糖, 涎水流在下巴上。 烟灯旁边做了一个梦, 把香香抱在怀当中; 又酸又甜好梦做不长, 「噼啪」「噼啪」枪声响。 头一枪惊醒坐起来, 第二枪响时跳下炕。 连忙叫起狗腿子: 「关着大门快上房!」 「哪边过来哪边打, 一人赏你们十块响洋。」 人马多枪声稠不一样, 崔二爷心里改了主张; 朝霞满天似火烧, 崔二爷从后门溜跑了。 太阳出来天大亮, 红旗插在山畔上。 太阳出来一朵花, 游击队和咱穷汉们是一家。 滚滚的米汤热腾腾的馍, 招待咱游击队好吃喝。 救下王贵松开了绳, 同志们个个眼圈红。 把王贵痛的直昏过, 香香哭着叫哥哥: 「你要死了我也不得活, 睁一睁眼睛看一看我!」 四 自由结婚 太阳出来遍地红, 革命带来了好光景。 崔二爷在时就像大黑天, 十有九家没吃穿。 穷人翻身赶跑崔二爷, 死羊湾变成活羊湾。 灯盏里没油灯不明, 庄户人没地种就像没油的灯; 有了土地灯花亮, 人人脸上发红光。 吃一嘴黄连吃一嘴糖, 王贵娶了李香香。 男女自由都平等, 自由结婚新时样。 唐僧取经过了七十二个洞, 他们俩受的折磨数不清。 千难万难心不变, 患难夫妻实在甜。 俊鸟投窝叫喳喳, 香香进洞房泪如麻。 清泉里淌水水不断, 滴湿了王贵的新布衫。 「半夜里就等着公鸡叫, 为这个日子把人盼死了。」 香香想哭又想笑, 不知道怎么说着好。 王贵笑的说不出来话, 看着香香还想她! 双双拉着香香的手, 难说难笑难开口: 「不是闹革命穷人翻不了身, 不是闹革命咱俩也结不了婚! 「革命救了你和我, 革命救了咱们庄户人。 「一杆红旗要大家扛, 红旗倒了大家都遭殃。 「快马上路牛耕地, 闹革命是咱们自己的事。 「天上下雨地下滑, 自己跌倒自己爬。 「太阳出来一股劲地红, 我打算长远闹革命。」 过门三天安了家, 游击队上报名啦。 羊肚子手巾缠头上, 肩膀上背着无烟钢。 十天半月有空了, 请假回来看香香。 看罢香香归队去, 香香送到沟底里。 沟湾里胶泥黄又多, 挖块胶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你来捏一个我, 捏的就像活人脱。 摔碎了泥人再重和, 再捏一个你来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有妹妹, 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捏完了泥人叫哥哥, 再等几天你来看我。 第三部 一 崔二爷又回来了 大红晴天下猛雨, 鸡毛信传来了坏消息。 拿了鸡毛信不住气地跑, 压迫人的白军又来了! 游击队连夜开到白军屁股后边去, 上级命令去打游击。 吹起哨子背起枪, 王贵没顾上去看香香。 死羊湾夜里听到信, 第二天大清早白军可进了村。 白军个个黑丧着脸, 就好像谁都短他们二百钱。 东家搜来西家问: 「谁家有人随了红军? 「谁家分了牛和羊? 谁家分地又分房?」 牛四娃分了一孔窖, 三查两问查出来了。 崔二爷的大门宽又高, 两根麻绳吊起了。 两把荆条一把刺, 浑身打成血丝丝! 白军连长没头鬼, 叉着手来裂着嘴: 「干井里打不出清水来, 天生的穷骨头想发便宜财! 「阎王爷叫你当穷汉, 斜头歪脑还想把身翻。 「仗着你红军老子势力大, 屎蚵蜋还想推泰山!」 绳子捆来刺刀逼, 崔二爷的东西都要回去。 狗腿子开路狼跟在后边, 崔二爷又回到死羊湾。 长袍马褂文明棍, 崔二爷还是那个鬼样子。 东家溜来西家串: 「想发我姓崔的洋财是枉然; 「前朝古代也有人造反, 这些事情不稀罕。 「世上有怪事,天上也一样, 天狗还能吃月亮; 「嘴里吃来屁股里巴, 月亮还是亮光光。 「自古一正压百邪, 妖魔作乱不久长。 「真龙天子是个谁, 死羊湾的天下还姓崔!」 本性难改狗吃屎, 崔二爷对香香心还没有死。 打发李德瑞去支差, 崔二爷来到他家里。 露着牙齿只是个笑: 「小香香我又回来了; 「过去的事情我全不记, 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去。 「你那红军老汉跑得没影踪, 活活守寡我心里不安生; 「不要再任性,你跟上我, 有吃有穿真受活。」 香香又羞又气又害怕, 低着头来不说话。 崔二爷当她顺从了, 浑身发痒心里似火烧。 屋里没人崔二爷胆子大, 照着脸上捏了一把; 顺水推舟亲了一个嘴, ──大白天他想胡日鬼!(「胡日鬼」,就是「胡来、胡搞」的意思。) 香香气急往外跑, 一边跑来一边叫。 满脸笑着把门堵: 「女人家做事真糊涂!」 说着说着又上前, 香香把唾沫吐了他一脸; 双脚乱踢手乱抓, 狗脸上留下了两个血疤疤。 邻居们都来看热闹, 崔二爷害臊往回跑。 临走对着香香说: 「看你闹的算个啥?「 打开窗子把话说个明, 这一回你从也要从,不从也要从!」 二 羊肚子手巾 崔二爷他把良心坏, 李德瑞支差一去不回来。 老雀死了公雀飞出窠, 香香一个人怎过活? 有心去找游击队, 狗腿子照着走不开。 又送米来又送面, 崔二爷想把香香心买转; 请上这个央那个, 一天来劝两三遍; 硬的吓来软的劝, 香香至死心不变; 一天哭三回,三天哭九转, 铁石的心儿也变软。 人不伤心不落泪, 羊肚子手巾水淋淋。 羊肚子手巾一尺五, 拧干了眼泪再来哭。 房子后边土坡坡, 了见寨子外边黄沙窝。 沙梁梁高来沙窝窝低, 照不见亲人在那里。 房子前边种榆树, 长的不高根子粗; 手扒着榆树摇几摇, 你给我搭个顺心桥! 隔窗子了见雁飞南, 香香的苦处数不完。 人家都说雁儿会带信, 捎几句话儿给我心上的人: 「你走时树木才发芽, 树叶落净你还不回家! 「马儿不走鞭子打, 人不能回来捎上两句话; 「一圪塔石头两圪塔砖, 你不知道妹妹怎么难; 「满天云彩风吹乱, 咱俩的婚姻叫人搅散。 「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圆, 人里头数不过咱俩可怜! 「庄稼里数不过糜子光, 人里头数不过咱俩悽惶! 「想你想的吃不进去饭, 心火上来把嘴燎烂。 「阳洼里糜子背洼里谷, 哪里想起你哪里哭! 「端起饭碗想起了你, 眼泪滴到饭碗里; 「前半夜想你点不着灯, 后半夜想你天不明; 「一夜想你合不着眼, 炕围上边画你眉眼。 「叫一声哥哥快来救救我, 来的迟了命难活; 「我要死了你莫伤心, 死活都是你的人。 「马高镫短扯首长, 魂灵儿跟在你身旁。」 刘二妈来好心肠, 香香难过她陪上。 得空就来把香香劝: 「可怜的娃娃不要伤心! 「有朝一日游击队回来了, 公仇私仇一齐报; 「活捉崔二爷拿绳绑, 狗腿子白军一扫光!」 三十三颗荞麦九十九道稜, 伤心过度香香得了病; 天不下雨庄稼颜色变, 面黄肌瘦变了容颜。 带病做了一双鞋, 含着眼泪交给刘二妈: 「刘二妈!这双鞋托付你, 我死后一定要捎给他。 「送去鞋子把话捎: 他只能穿我做这一双鞋子了!」 三 团圆 崔二爷来发了火: 「死丫头这样不抬举我!」 黑心歪尖赛虎狼, 下了毒手抢香香。 七碟子八碗摆酒席, 看下的日子腊月二十一。 崔二爷娶小狗腿子忙, 坐席的净是连排长。 当兵的每人赏了五毛钱, 猜拳赌博闹翻天。 香香哭的像泪人, 越想亲人越伤心。 红绸子袄来绿缎子裤, 死拉硬扯穿上身。 香香又哭又是骂: 「姓崔的你怎么不娶你老妈妈! 「有朝一日遂了我心愿, 小刀子扎你没深浅!」 听见只当没听见, 崔二爷炕上抽洋烟; 过足了烟瘾去看酒, 推推让让活像一群咬架狗。 你敬我来我敬你, 烧酒喝在狗肚里。 你恭喜来他恭喜, 崔二爷好比是他亲大哩。 崔二爷来笑嘻嘻: 「薄酒蔬菜大家要原谅哩; 「我娶这小房靠大家, 众位不帮忙就没办法。 「本来该叫她来敬敬酒, 酬劳诸位多辛苦。 「脑筋不转只是个哭, 往后闲了再叫她补。 「这个女人生来贱, 看不上有钱的爱穷汉; 「穷骨头王贵争又抢, 胳膊扭大腿他犯不上。 「我和她这婚姻天配就, 东捣西捣没脱过我的手。 「从来肥羊大圈里生, 穷鬼们啥也闹不成。 「说来说去还是我说的那句话: 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 喝酒赌博寨门口没放哨, 游击队悄悄进来了! 枪声一响乱喊「杀」, 咱们的游击队打来啦! 一人一马一杆枪, 咱们游击队势力壮! 大刀、马刀、红缨枪, 马枪、步枪、无烟钢。 白军当兵的哪个愿打仗, 乖乖地都给游击队缴了枪。 点起火把满寨子明, 庄户人个个来欢迎。 连排长没兵酒席桌前干着急, 崔二爷怕的钻到炕洞里。 连长跑了抓排长, 一个一个都捆上。 崔二爷浑身软不塌塌, 捆一个「老头来看瓜」。 连长翻身往外跳, 冷不防被牛四娃抓定了。 听见枪响香香笑, 十成是咱游击队打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翻起身来跳下炕。 走起路来快又急, 看看我亲人在哪里? 队长跟前请了假, 王贵到上院来找她; 满院子火把亮又明, 不见我妹妹在哪里? 远远了见一个新媳妇, 上身穿红下身绿。 马有记性不怕路途长, 王贵的模样香香不会忘; 羊肚子手巾脖子里围, 不是我哥哥是个谁! 两人见面手拉着手, 难说难笑难开口; 一肚子话儿说不出来, 好比一条手巾把嘴塞。 挣扎半天王贵才说了一句话: 「咱们闹革命,革命也是为了咱!」 (1945年12月于陕北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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